当务之急:通过教育重建一个合格的社会领导者阶层
提问观众乙:我想提问一下秋风老师。新儒家回归现代社会,在左冲右撞中找到了一块自己的领地。儒家宪制的切入点是哪里?它的路线图是什么?其他思想和宗教的位置怎么摆?
秋风:儒学传统在过去的100年其实也没有断裂。儒家的价值传统就更没有断裂了,体现在百姓的人伦日用中。在我们的祖父母、父母身上都能够看到儒家的价值。所以我们可以说儒家的价值在过去的一百年遭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也遭到了空前的有意的破坏,但是它并没有断绝。这是我们今日儒家复兴的基础。包括我们的学术。虽然我们刚才对港台新儒学有一些批评,但它毕竟是儒学传统。儒学复兴不是像孙悟空那样凭空蹦出来的,而是有自己的儒学传承的。从历史的角度来说,儒家复兴是有自己的连续性的。
关于儒家宪制如何展开?教育是根本。这就是儒家和现代的其他政治哲学理解政治不同的地方。儒家不会认为我们应该设立一个政体、设立一些权力的制衡就能解决问题。儒家关注人的养成。通过教育培养出一批士和君子,制度自然就出来了。所以我自己并没有费心地设计政体和制度。因为这些制度和政体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政治实践的问题,是一个立法者的科学问题,而不是纯粹的哲学思考问题。
所以我认为在当下中国,教育的更化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们需要重建一个合格的社会领导者阶层。只有这样中国才能建立起一套比较良好的社会治理秩序。这套秩序当然一定会跟西方不一样。而且比西方更好。
我们接受教育的过程就是自我殖民的过程
提问观众丙:义务教育的教科书问题在东亚世界层出不穷。既然现在是儒学复兴的阶段,想要扶持儒家的人有没有想过对教科书做一些改动?或者培养中学和小学老师对儒家的兴趣?
干春松:我们始终在考虑中学教科书的问题。我自己还参加过教育部关于加强中小学生传统文化教育那个课题组。我还参加了很多次对中学老师的义务培训。虽然参与的渠道有限,但是我们还是很关心如何加强中小学生对传统文化的认识,也希望能提高儒家价值观在中小学中的传播力度。
丁耘:秋风的某些书明显就是教科书的意图。教科书的编写问题主要涉及历史观的问题。能够编写并发行一种学生公认的教科书的前提是传统派、革命派和改革派至少达成一个共同的说法。在此之前,恐怕没有很好的解决方式出现。所以,与其操心这个事情,不如尽量搞好研究工作。
白彤东:秋风对上一个问题的回应落入了丁耘的圈套。丁耘说佛家有一套认证手续,儒家没有。但是,佛家有认证手续,是因为它是一种宗教。禅宗就要从达摩到二祖、三祖乃至六祖等等这样一直传下来。儒家里的经学传统也是讲传承的。因此,顺便说一句,这是我怀疑现在复兴儒学的经学路向的另一个原因:经学要讲传承,但是这一传承断掉了。同时,对儒家有子学或者哲学路向,即将儒学当成一套哲学性的普世价值。如果是哲学,就不用传承、认证。你喜欢柏拉图的想法,你就是一个柏拉图的爱好者。波士顿有很多自认的儒家式基督徒,这正是因为儒家有这样的一个哲学与普世的向度,能够被不同的人所接受。从这个角度看,认证问题是一个伪问题。
回应刚才这位同学的问题。我是做哲学的,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发展一套想法,然后作为老师,传播我的想法。中国的传统被百多年的激进运动破坏了,所以需要我们主动地、大力地去重建传统。对于这一点,我很尊重那些民间书院。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在体制之内恢复传统。这一传统不局限于儒家。
比如,在中小学教科书里加大文言文的比例,加大古诗词的比例。对于大学的政治课,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为什么政治课里只讲六十年的事情?!讲课要按六十年和五千年的比例来讲。马克思主义哲学现在成了大学热门专业。为什么呢?因为学生毕业后能找到工作,因为每个大学都需要教政治公共课的老师。在英美,大学对通识教育的强调支持哲学系毕业的学生。而我们用类似的办法,来扶持的是哲学与文化中的一个特殊的学派。如果能把这种扶持用在开放的传统上就好了。这是我的希冀。我看不出来这样的一种政府扶持会导致自由主义者常常担心的政教合一式的压制。
秋风:我刚才一直在强调教育的重要性,刚才白老师也讲到了读经的重要性。读经的教育在中国中断了那么多年,有一些人士致力于恢复中国读经教育的传统,我认为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感谢他们。他们把我们久违的经典重新带给了孩子们。不管这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们都应该抱着善意的态度对待它。现在很多批评读经的人带着一种恶意。他们的理念就是中国人不应该读经典,都应该去读《政府论》、《圣经》,哪怕读其他宗教的经典也比读中国的经典更加高级。这是很多批评者背后一种十分可怕的理念。
如果我们反省中国过去一百年的教育。我想它是我们在所有领域中最失败的领域。这种教育不仅没有教我们成为一个中国人,相反它教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要树立起一个做非中国人的梦想。它交给我们的所有的东西都是要让我们仇恨自己的文化。去自我下贱、自我殖民。我们接受教育的过程就是自我殖民的过程。我认为这样的状况不应该再延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中国就毁了。我最近写的文章里有这样一句话,蔡元培就是中国文明最大的罪人。但是终于在我们民间人士的努力下,教育终于要更化了,教育体系要发生一种革命性的变化,中国的经典将会逐渐地进入到教育体系中。这当然也有我们中国领导人的一种文化自觉,这是我们复兴的机遇。有了这样的变化后,中国的政治就能走上正轨。
我们正在经历一个大时代。这个时代的根本特点就是文明缓慢但有力的复兴。希望大家一起致力于教育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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